文字 / 陳運生

 

我們在右心室席地而坐，妳抱著小飛象在我面前，雪亮的雙眼注視著。我說我是一名護理師，妳說妳是個生病但特別的人。

 

當妳述說第一則故事，關於鼓起勇氣邀約爸爸時，我就被妳的內容吸引，想聽更多關於妳的特別和勇敢。

 

當我能欣賞自己時，就有照顧自己的魔法

聽見曾寶儀講述如何變成現在的自己、以及半熟大人的議題，還有I-LIFE的存在與陪伴方式，讓安安覺得這是一個值得來探訪與參與的地方。

 

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，和社工會談的累積，一次次感到難過沮喪卻又找到自己的過程， 安安看見自己的勇敢，也學會許多陪伴自己的能力。

 

建立關係和陪伴的默契是需要時間去累積的。曾經有個誤會，社工建議現在狀況不是太好的安安住院治療，但安安以為自己表現不好需要被治療；花了一番對話，才發現社工擔心自己憂鬱症再度發病，嚴重情況可能會陷入自殘，於是建議住院以防不幸事件發生。安安會寫日記，她把那天的過程與感受寫進本子裡，後來撰寫梳理成心得給社工，以表達自己的心情和感謝。

 

在結案之前，九月、十月時，安安其實是很焦慮、很負面的。她時常會躺在床上，躺很久很久，沒有動力起床做事情，但那時她已經學會了一些能力，她會告訴自己說「沒關係的，躺著也沒關係的。」允許自己接受自己的狀態，與那樣的狀態共處。等到準備好了，再起床、再起身，這便是一種照顧自己的過程，也就像曾寶儀說的「妳可以很努力，但不用太用力。」

畢竟，照顧好自己，才有能力去照顧別人

 

我問「如果，妳現在非常非常焦慮怎麼辦？」

安安眼睛微笑地說「社工姊姊有教我怎麼做，那就是我的魔法。」

 

安安房間的牆壁上，有一排魔法球，那一顆顆魔法球代表的是不同的能力，有陪伴自己的能力、有接受自己的能力、有理解自己的能力等……有很多很棒的能力。當遇到困難或陷入低潮的時候，安安就會拿其中一顆球看了看，就能提醒自己擁有什麼樣的魔法，好好面對此刻的困難，然後找到方法突破。

 

來到I-LIFE之前，安安一直是個容易否定自己的人，覺得自己會做不好或做不到。但透過持續對話與陪伴，習得了一個很厲害的魔法，那就是「每週三次要欣賞自己。」

 

這並不是個好施的魔法，但一旦施法的次數愈來愈多，就會愈來愈熟練，就能從中肯定自己，為自己找到自信與能量。

 

 

發揮自己的專擅，長出屬於自己的優點

 

擁有保母證照的安安，現在正學習幼教員的相關知識，雖然需要花蠻多時間的，但對照顧孩童有一股熱情的她來說，是喜歡且很享受做的事。透過擔任陪玩姊姊，她更發現了自己的許多專擅與能力，那是別人偷不走的，而自己能引以為傲的優點。

 

當我請安安分享自己的優點的時候，其實還是遇到了一點難題。她可能選擇性忘記要讚美自己的地方，總覺得優點必須要是很厲害值得被讚美，所以，對於無法直接回答這個提問感到抱歉。

 

其實，在我眼中的安安是個勇往直前、且知道該如何陪伴自己、如何自處的人，正如她所述，「是個生病但特別的人。」

 

目前的工作算是規律的安安，會到孩童家中陪玩，照顧孩童的生活與日常，週一到週五以此為重心。雖然孩童有時會哭鬧，但她不會因此而覺得厭煩，反而更想要去理解孩童為什麼哭鬧，陪伴孩童冷靜下來；或許找到問題幫忙解決，或是給予支持鼓勵。

 

其餘日常時間，安安遇到有需要幫忙的人，總是不吝嗇的給予協助。日前，她先是幫忙長者拿推車下車、又是幫忙拿重物到車站，她說自己只是舉手之勞，不明白為什麼對方要一直感謝她；但我認為，她主動助人的行動難能可貴。雖然大家都知道解囊相助是好事，但面對現今社會詐騙事件層出不窮，能做到的人是越來越少。這也是她認為自己有的優點，「喜歡幫助他人」。

 

現在最重要的事，先照顧自己再照顧他人

 

電影「腦筋急轉彎」裡的憂憂，雖然總是悲傷、看到事情負向的一面，但她卻比其他人更能同理與傾聽，知道該怎麼和難過相處，而這正是我在安安身上看到的能力。

 

她說「當朋友心情很糟的時候，發現自己能同理他們的感受，也很願意傾聽他們的心情，也許無法馬上解決或變得開心，但有人願意聆聽、願意懂你，這個力量是很強大的。」而她通常不會拒絕幫忙她的朋友們。

 

做甜點和繪畫，是安安能做得好的事情，也很願意把這些作品當作禮物送給他人；但我認為，她能給別人最好的禮物，是她的喜歡助人和善於同理。不過最讓我印象深刻的，還是安安在講述這些優點的時候，仍然記得：

 

「也正是這些優點，讓我有時迷失了自己。」

 

她已經更認識自己、知道該怎麼陪伴自己、也學會和內在的小孩相處。就正如她提到的魔法，當她願意花時間照顧自己、肯定與欣賞自己的優點，她就更有力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，也讓她更有自信。同時，講述生病歷程時，也不諱言讚美自己，並相信自己是特別的。

 

雖然她說「都還在學習與成長。」但這些蛻變的過程，都已值得讓大家看見。

 

練習好好告別，讓過去留在過去

時間來到結案後的此刻，安安說「所有的魔法，都需要持續練習，不然會變得生疏或不熟練，在遇到挫折的時候，容易被擊潰倒地。」事實是，就算安安真的潰敗倒地了，只要能夠接受當下的狀態並與之共處，還是能看見魔法的存在，並拾回力量面對。

 

心情低落的時候，安安有一本事先寫好的便利貼，上頭不只寫了各種情緒，也有寫了許多解決的辦法，她會去翻閱或是把它貼在牆上及地上，可以一邊整理情緒，也有助於檢視自己的狀態，再從中找到最適合採取的應對方式和改善行動。這行動是喜歡做的事情或擅長的事，讓她可以在做的當下得到沉澱與安心，然後獲得振作的力量。

  

訪談的尾聲，我問「最後，妳有想對過去的自己說說話嗎？」過去的事情就該放下，過去就讓它過去了，希望自己能夠迎接每個挑戰、不要抗拒去和它共處，享受當下、好好生活。

 

給未來的自己：「我希望像陽光一樣照耀別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