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字 / 孫羽柔

 

新冠肺炎確診以後，獨自隔離的時間讓阿芒休息、整理了很多。目前的工作是阿芒此生做得時間最長的一份，龐大的工作量以及省錢還債的考量，她甚至直接住進辦公室，累的時候便拿塊硬紙板打地鋪睡覺。

 

然而，回顧離開輔導後的這段日子，從阿芒的眼角看得出來，幸福這個字眼，再也不是一隻透明而遙遠的蝴蝶。

 

累積成就感，變成有擔當的小羊

 

從成為協會秘書以來，阿芒總是忙得像隻渾身毛炸裂的小羊，轉眼三年半過去，不變的是依然忙碌，改變的是，小羊如今不但有餘裕梳理毛髮，還能夠將它們梳得服服貼貼、光澤亮麗。

 

她俐落的辦理一場又一場大型活動，聯繫廠商、培訓工讀生、規劃攤位動線、協調流程時間、追蹤掌握執行進度…等，一隻羊做著三隻狼的事，要是過去她早就沒完沒了的抱怨，怎麼因為一點錢彷彿把整個健康和情緒都賠進去。現在，看見更多的是如何在壓力中成長、在歷練下成熟，以及與人的交流互動中廣結善緣。

 

一次活動中，因與主管溝通疏失，導致邀請來的貴賓無水可喝。她一面四處尋找替代方案、一面照顧貴賓迅速憤怒的情緒，沒想到本來完全沒有意願借水的廠商，在她一聲「不然我以自己的名義跟你借好嗎？」竟然立刻改口答應。

 

對方對她展示的信任和看重，順利使臨時發生的小插曲得以畫下休止符，而她也意識到，原來自己沒日沒夜的煩惱如何滿足每個廠商的需求、如何令整體運作更流暢如詩，這些努力與付出，竟然在一點一點之間，建立起意想不到的收穫和肯定。

 

當然，工作不是只有甜滋滋的時刻，幾年焦頭爛額下來，她越來越撥不出時間同朋友相聚、或找機會談場充滿青春小鳥的戀愛。但二十七歲的自己，毫無疑問，已經逐漸長成一個具有不容易被輕易擊敗韌性的獨立女性。

 

拉開距離，才能攢出空間照顧自己

 

下著大雨的那天，阿芒終於鼓起勇氣向一直偷偷心儀的主管表白。主管沒有表示接受，但交談之間答案已經呼之欲出。

 

面對失戀，她以為自己會哭成肝腸寸斷淚人兒，彎身轉念一想，聆聽完她的心意之後，對方不但體貼護送她回家，彼此依舊持續在節慶來臨時，不約而同互相贈送感謝禮物。能夠碰見這樣溫柔的善意，也算是自己沒有看錯人。

 

母親聽了她的戀愛故事，沒有認為相差二十五歲是問題，非常支持她為自己做選擇，開明表示女兒覺得開心最重要；接著還打趣到，要遇見一個能夠接受她這樣非常單純又頑固性格的對象，說起來也真是不簡單。比起顧慮對方的年齡，母親更擔心阿芒會孤老終身。

 

回想起輔導期間，雷娜不斷提醒阿芒要與母親保持健康的互動距離，才能夠積攢些許空間和力氣，專心處理自己的課題並發展潛能。然而，當時她始終執著親力親為照顧母親大小事情，加乘上經濟困難、強烈的責任感及緊密脈動的母女關係，更使得她動彈不得。沒想到，隨著工作的節奏，這件事竟然就在這幾年內不知不覺發生了。

 

原來，這樣的距離並沒有讓母女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遙遠，放手以後，阿芒反而將此使此刻的生活，把握得更紮實，建立得更豐厚有滋味。

 

曾經的不能理解，如今已然釋懷

 

過去接受輔導所發生的種種，當時有很多的不明白，如今都在生活淬鍊之下，一點一點都領悟。

 

曾經有過一段歷程是雷娜決定暫時中止，這對當時的阿芒來說宛如五雷轟頂，她自責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裡不夠好、是不是做了什麼很糟糕的事情，所以雷娜才會做了這樣的選擇。

 

然而，雷娜陪伴與聆聽她的方式，如今看來，卻是一個根植於心、歷歷在目的典範。

 

某次敘舊見面的晚餐中，當協助過活動的志工各自陳述著最近遇見的煩惱，阿芒望著那些認真注視她給予建議的眼神，忍不住感慨，那個曾經連踏出自家大門都極度艱難、還一度因債務逼迫，嘗試踏入八大行業的自己，此刻竟成為他人信任的、溫柔又可靠的大姊姊。

 

也不是沒有幻想過，倘若早一點和母親拉開距離，或許現在的她就已經在發展發揮自己的天賦，過上完全不同的人生。但問起這個二十七歲的阿芒有什麼話想對過去的自己說，她用一種激賞的口吻笑著說，「那個拼了命走過來的自己，真的、真的、真的太厲害了！」

現在，她不再總是扶著身等待他人的讚美或肯定，阿芒知道，更加重要的是「她能夠肯定自己」，並且，當她握有這樣的自信時，她——將不再是一朵窒息的菟絲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