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的質變,來自許多微小的勁流 | 阿雯

文字/孫羽柔
 

I-LIFE送的筆記手帳本上,印了一個問題,「今年是最『 』的一年?」看著手帳本良久,最後,阿雯在空格內填下了一個字:

 

勁。

 

勁,這裡指的不是幹勁,而是有力量、能量這件事。她一直以來對任何事情都充滿幹勁,但這個字就像是某種有力道的脈動,如同地心岩漿,雖然看不見,卻高溫熱騰不斷流動;就像是那些所有我們看不見或記不住的小努力、小克服,一點一點發生,一點一點推動、轉化,並成就,我們現在的模樣。

 

迎向獨自生活的新浪潮

 

研究所休學的阿雯,今年六月從台北搬到台南,在那邊的一間工作室裡面學習寫程式。她再次擁有屬於自己的房間,開始獨立生活。

 

仍在台北時,由於經濟狀況不穩定,加上剛到新環境尚未建立起支持系統,於是,阿雯借住在教會,與二十幾個人同住一間宿舍數年。對於這樣的資源,一方面她是感謝的,但搬到台南以後,她才忽然發現,原來自己有多需要一片屬於自己的空間。

 

最初的獨居、她的生活作息大亂,雖然內心很想進入工作室學習,還是常常睡到中午過後才醒來,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,即使大學同學就住在自己樓下,也有能夠談話的朋友,她卻像失去彈性的彈簧般,整天軟軟的攤在幾坪大的房間,毫無生氣。

 

就在這樣的昏沉中度過幾個月,因為疫情的關係暫時只能電話會談,巨大的無力感懸在天花板上整天與她乾瞪眼。

 

直到九月,她再次參加出走課程,直接與人互動的經驗終於為她注入一股活力,引領她再次感受到他人的溫度及善意。同時,一路上觀察到身為引導員、也同時是伴侶關係的仁銘與雷娜如何相互扶持、溫柔溝通;無意間,輕輕地敲開她接受長期陪伴計畫三年多以來,一直都不確定自己是否準備好面對的課題——如何信任親密關係。

 

陪伴與輔導,能滴水穿石

 

見證原生家庭破碎歷程的阿雯,對親密關係這件事始終有著極深的恐懼。

 

她是個善於遺忘的女孩。不開心的事,大吃大喝以後就過去了;感到憂慮或恐懼的事,拼命學習新東西、轉移注意力就壓下去了,壓抑和剝離情感,是她習以為常的生存方式。

 

但腦袋不去記住的,身體都幫我們承接起來了。

 

不容易自我覺察的她,過去有時在路上走著走著,眼淚便稀哩嘩啦流個不停,或者明明不覺得怎麼有趣的事情,有時卻忽然變得鋒利,痛得她瞬間狂笑到天都要被震下來。

 

然而,搬到台南的決定,不僅讓她歷經陷入低潮的風暴,也在努力對抗的同時,轉化出新的力量。

 

「現在的我真的比過去放鬆、平靜很多,但不能只拿這一年發生的某些事件歸因這樣的改變,它其實是需要長期累積的。」

 

「對我而言,每次跟小娜姊會談的種種體悟,剛開始可能看不出來有多少影響,可是它們都被默默刻在我的身體和心上。直到某個時刻,不曉得為什麼,那些累積就會從數量晉升到質量的變化,也就是產生質變!」

 

正如同那些受過卻從未療癒的傷,某天就忽然不明所以的山洪爆發;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掙扎與沒有立即效應的所學所想,伴隨著新決定與新環境的到來,開始冒芽。

 

接受自己、就能接納自己

 

準備在二零一零年底結案的阿雯,回顧起過去這段日子在長陪中的歷程,宏亮得笑了起來。宏亮,並且明亮的。

 

結束出走課程,帶著滿腔溫柔回到台南的她,遇到了現在的伴侶。說巧不巧的是,兩人的腳型竟然偶然同號,她用一雙由不同兩雙鞋組合在一起的混搭鞋象,比喻終於鼓起勇氣、敞開心房,嘗試「踏入」親密關係的自己。

 

他們的個性有些相像,對於工作和學習都有高度熱誠,她支持伴侶對於工作的熱情,伴侶也欣賞她一旦投入學習就停不下來的專注。彼此住的地方騎摩托車距離半小時遠,他們都很享受能夠擁有各自獨處的空間,找到空檔時便好好吃頓飯、分享生活和精心相處;甚或即便見上面,也不一定非得要去哪裡約會,有時就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,分享同一片空間,相伴相依,安心處理自己的工作或手上的事情。

 

與過去相比,阿雯也發現自己越來越懂得表達情緒以及需要,自我覺察的能力大幅拔躍。

 

感到緊張害怕時,她開始願意吐露被輕拍安撫的渴望;感到焦慮不安時,也練習不把問題的責任全往身上攬、過度勉強自己苦撐。或許,很多事情一時半刻間沒有辦法立刻解決,但當她回到自己的空間,靜靜與自己相處和對話,她知道,那些所有使得她感到挫折或不舒服的事,她,是有力量面對的。

 

努力克服過去的創傷、經歷各種迷失困惑終於找到了工作的方向與學習的熱誠、並且更加信任自己生命的阿雯,此時此刻,讓我們看起來就像是一顆藍色星辰的閃爍。不只是星辰,還是有屬於自己顏色的星辰。

 

而她這顆星子知道,無論未來的天空會是什麼顏色、會有什麼樣的變化,她都因為真實面對、走過內心的幽暗,所以終能強韌的顏色不改,持續發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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