練習喜歡自己,到喜歡自己|Mindy
文字/鄭沛姍
Mindy說,她的世界是灰色的,是空泛的、是緊繃的、汲汲尋求一個解答,想解開在這段25年生命歷程裡,每一份或苦或痛的經歷到底是為什麼。
「我很執著找到那一個答案,但與社工相處這半年,我發現不是所有事都有解答。」
喘不過氣的生活,迸出改變的行動
2022年的夏天,困在人際關係、研究所課業和家庭多重課題裡的Mindy,情緒不只低迷,爆裂的生活也讓胸逐漸沒有了穩定震動的頻率。
「我對父親一直有著矛盾的情感,他既是我愛的家人、也是我極其厭惡的家暴者。」Mindy坦白,從小就一直處在這份錯綜復雜的感受裡頭,她既無法好好面對家人的肢體與言語暴力,也無以安放和安歇。直到今年夏天與父親的劇烈爭執後,她湧起一股想要查明這一切的衝動;這時,剛好身邊有朋友是I-LIFE的志工,那就像是命運安排好一般,在她內心種下一顆種子,開啟了後續這段與I-LIFE為伍的陪伴旅程。
「第一次踏進辦公室,社工詳細的介紹計畫內容和空間,會面的最後,社工讓我先回去好好思考是否要加入,我毫不猶豫地回說『我要參加』。因為當時的我想著,或許這個地方可以解決我迫切尋求的答案。」
25歲的Mindy,幸運於年齡資格壓底線前,勇敢跨了進去,在這個長期陪伴計畫裡。
從追尋一個答案,到長出自己的力量
雖然在回答我是誰這個命題時,Mindy還是會不免俗地透過事件定義自己的價值,「但這半年來最大的成長,是我越來越能傾聽內心的聲音,而不是透過外在物質或環境來看待『我』的存在本身。」她感慨地說。
來到會談空間前,Mindy內心總是沒有預設要聊什麼,但一來到這裡,總是會有一個話題很自然地浮現,好像是「心」會引導她說出來。
例如她回想小時候第一次感到無助的經驗,是父母的爭執以及父親情緒失控與暴力行為的畫面。多年來,她一直把這份記憶潛藏在內心深處,不敢直面。直到開始與社工進行一層層深度的梳理後,才慢慢吐露出這段記憶。
過程中,Mindy練習跟小時候的自己說話,仔細爬梳那些悲傷與自責背後的根源,其實是想好好對小時候的她說:「你已經很勇敢了,你沒有做錯什麼。」
回家後,她開始寫下自己的感受,繼續回溯那些過去沈重的生命經歷,化為輕巧的文字,紀錄在紙張上,進行寧靜的自我對話。過去的她,其實無法辨識自己的感受,難以用言語形容,但在這半年間,
與人真誠的對談交流,
持續書寫和閱讀反思,
專注把耳朵聆聽內在的聲音,
於是,她能夠明白感受並嘗試說出感受。
會談過程中,Mindy還喜歡移動到不同的場域裡,幫助她用新的視角認識自己,「我們站在陽台,花了好多的時間爬梳我內在厭惡的根源。陽台是個開闊的場域,講述的時候我可以看著天空、車子和行人,站在另一個角度,瞭解曾經歷的一切。」
接受陪伴的旅程中,Mindy曾想過,當自己狀態好了或找到答案了,就是結束旅程的時機點。然而,當她更深思索自己與I-LIFE的關係時,明白這不僅是一個點到點的目標達成的計畫,而是陪她走一段看著自己長出力量的見證之旅。
所有混亂,僅僅只是自己的一部分
從2022年的夏天走到冬天,Mindy覺得現在的自己,是坦誠、雀躍、期待,然後還有混亂。
過去的我一踏入會談室就開始哭,不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麼。「那些混亂是積壓已久的,我找不到詞彙可以形容它、感知它,像似一團灰塵。現在的混亂,是踏實的混亂,因為我知道那是什麼,『僅僅只是一部分的我』。」
現在的Mindy,為了想多了解那個自己,哪怕是混亂、悲傷還是氣憤,她都會願意好好聽見。於是開始練習在零碎的時間,什麼都不要做,試著接受那個空白,傾聽周遭的聲音、城市的聲音;逐漸地,就會聽到聲音裡的需要和渴望。緩緩的,溫柔的,真誠的。
「現在的我,可以眼眶泛淚說出這些事,儘管真的很困難。然後,我也喜歡更認識自己的我。」而這對Mindy來說,還只是個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