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陪伴的終止,是陪伴自己的開始|小黑

文字/孫羽柔

 

有什麼話會是你想在這裡告訴家裡人的嗎?訪談結束以前,我問小黑。

 

歪了歪頭,左思右想一陣子,小黑的神情顯得有些靦腆:「我想,我會想跟爸爸說,『你已經很勇敢、很棒了,你沒有放棄自己。』」

 

接著,像是忘記什麼,她渾圓漂亮的雙眼忽然放出光芒:「啊還有!我想再補一句話可以嗎?」

 

「當然~」我說

 

「而且爸爸,我們都在。」她開心的笑著

 

失望的心牆,是忽視自己的結果

 

一直以來,小黑都不是一個能夠輕易向他人表達真實感受的人,相比起照顧或說出自己的需要,「自己」這個存在的順位,不知不覺間往往被她放在非常非常後面。

 

在家庭裡,她經常扮演那個支援危機、處理事情的協調協助者。當父親生病中風需要大筆醫療費,事發當下,即便當時她剛破釜沉舟,下定決心準備往探索夢想的海洋啟航,但牙都還沒來得及咬,便毫不猶豫將所有積蓄拿了出來。

 

三年時光,輔導歷程留在小黑身上,是很慢很慢的,她開始能夠試著「優先照顧自己」。

 

最初晤談,每當社工問起她的感受或想法,空氣要不是瞬間結凍良久,就是反覆迴盪著「不知道」的字眼。對話難以自若流動,即便她掙扎著想說些什麼,也往往無所適從。內心深處,她知道其實自己是有多麼渴望分享所有發生和心情,但童年一再不被好好傾聽的糟糕經驗,日復一日的無力失望,逐漸在心上築起一道放棄的高牆。

 

說出想法,對小黑而言不僅僅是單純找到合適的字眼就好,每次她都得先翻過這堵害怕不能夠被理解、擔心溝通會被粗暴簡略的翻譯成是在抱怨指責,或者就算好不容易說了點什麼,卻可能再次無人能夠關懷同理的牆。

 

終於,緩緩爬過了顫顫巍巍的高牆

 

然而,一如滴水穿石的道理,冰山不容易融化,攀爬過高牆需要時間。隨著一次又一次在輔導互動裡,小黑感覺到眼前真的有這樣一個人,是願意遞出耳朵好好收下自己的聲音,認真接住那些顫顫巍巍的悲傷脆弱,她終於爬過高牆,讓外面的世界看見自己的存在。

 

每個月一至兩次,不受制傳統諮商時間規範的晤談所給予的壓力,需要長時間才可能釋放憂傷的小黑,有了一個可以緩慢放心練習、細細掙扎訴說的轉圜空間。

 

結束輔導接近一年,此刻,小黑依然在適應與接受「長陪已經結束」的過程中平衡。

 

即使知道現在的自己掌握許多如何在困境中應對進退的工具;即使與家人之間的關係也在這些日子以來有所變化進展;即使曾經深刻感受,並且明白自己是值得、可以好好被聆聽被關愛的。長期陪伴的意義在小黑心中,不僅僅是一段輔導關係。

 

無論是共同困難的練習不使用金錢出走到很遠的地方;又或者每一次自我探索課程結束後,和夥伴們的深度分享交流;以及在社工的陪伴引導下,得以有機會真誠分享在活動中對彼此的質疑或不滿。

 

「對於生活、而非生存的全新想像」是接受輔導三年來的心得。小黑不僅被帶領各種全新的豐富體驗,更是深入接軌面對舊時創傷,胼手胝足爬過自己心上的高牆。

 

擁抱世界的寬廣,來自強韌的生命力

 

雖然一開始進入接受輔導時便已經被明確告知結束的日期,然而,面對結束的當下,又是另外一種生命重心的轉換。儘管明白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總是會以不同形式繼續發展下去,當這天到來時,依舊還是會不捨。

 

這一年小黑正在面對的,是練習獨立回歸到結束長陪的生活。要檢驗並證明自己,不僅僅是能夠在提供大量安全感的長陪中愛著自己;是個無論面對怎麼樣的挑戰或狀態,她都已經不再是那個被高牆輾壓的倖存者。

 

這是她的課題,也是她的強韌。

 

總是願意,並在實際行動上絲毫不懈怠的小黑,已經報名明年八月前往非洲肯亞當國際志工。未來,她究竟會爆發出怎麼樣的潛能和姿態呢?無論如何,我用小黑想對父親說的話——「我們都在。」祝福雙眼閃耀光芒的她。

 

而現在,她正用過去的所學,擁抱這個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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